作者：Naly 翻譯：善歐巴，金色財經

1988 年，愛荷華州一所小型大學悄然發現了一條自然基本法則。

當時，發現號太空梭劃破天際，中西部正遭受嚴重乾旱，在這樣一個傳統校園裡，一群朋友搭建了一個小型「預測市場」：這是一個簡單的現實世界交易平台，學生可以就未來事件下注，若預測準確便能獲利。

下注事件涵蓋選舉、體育賽事等，最高下注金額設定為 500 美元。

聽起來不錯，就是一些學生搭建了個博彩市場，有什麼特別之處？特別之處在於它的成功率 —— 它預測選舉的準確度超過民意調查、專家評論，甚至超過那些粉飾太平、靠售賣確定性謀生的機構。

為何能做到？源於一條物理基本原理：

真相昂貴，謊言廉價。

傳播毫無根據的胡言亂語幾乎無需成本：一條標題、一則推文、一段在有線電視新聞上未經深思熟慮的引言。這種現象無處不在：在社交平台上發布毫無事實依據的言論，所需的精力遠不及他人挖掘數據進行糾正的精力。驗證一個說法 —— 那是艱鉅的工作，實實在在的勞動。

蘭道爾原理指出，刪除或「清理」資訊需要不可簡化的能量成本；宇宙實際上會為糾正錯誤資訊向你收費，而這種不對稱性正是我們如今所處諸多亂象的根源。虛假資訊並非網際網路時代的奇怪漏洞，而是一個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」系統的必然結果。

愛荷華大學的實驗無意間打造的不僅是一個下注網站，更是一台顛覆激勵機制的機器。它打破了「言說零成本、犯錯零代價」的常態，創造了一個「犯錯就要付出金錢代價」的空間。

這最終引出一個重要問題：

如何修復一個「說謊廉價、求真昂貴」的世界？

答案只有一個，也是人類唯一真正會響應的方式：為犯錯定價（並讓說真話獲利）。

真相是有代價的

36 年後，Polymarket 已成為全球最大的真相驗證引擎。這並非因為它高尚，更不是因為交易者比專家更聰明（所有人都有局限），而是因為它顛覆了物理層面的固有邏輯。

Polymarket 是一個加密原生預測市場，任何擁有錢包和網際網路連線的人，無論身處何地，都可以就幾乎任何事件下注。選舉、戰爭、降息、交易所交易基金獲批、疾病爆發、法庭案件、技術發佈、名人軼事，甚至不明飛行物聽證會。只要事件存在不確定性且有人關注，或許就有對應的交易市場。

它並非華爾街的專屬封閉產品，而是一個公開訂單簿，普通人可以直接買賣「某事會發生」或「某事不會發生」的預期，若預測正確就能獲得回報。

為何這一點值得關注？

因為它激勵人們驗證資訊，懲罰傳播虛假資訊的行為。更準確地說，它讓說真話者獲得報酬。

當一個人確信某件事是真實的，他不會在 Substack 上寫文章，不會發推文，也不會打電話給記者，而是會下注；他會推動價格變動，捕捉價差優勢，持續操作直到不再存在定價偏差，直到虛假資訊被完全套利消除。

這就是 Polymarket 總能領先世界的原因：

• 拜登卸任：在主流媒體跟進報導前數週，市場就已反映相關定價。
• 烏克蘭反攻：機率調整速度快於情報機構的修訂簡報。
• 法律起訴：在法律評論員仍在誇誇其談時，市場幾分鐘內就完成了重新定價。
• 伊波拉病毒傳播：在機構做出回應前數小時，市場就已出現暴漲。
• 甚至不明飛行物聽證會：在官方聲明出台前很久，市場就已為相關不確定性定價。

從宏觀數據來看，Polymarket 的準確度高得驚人。在數千個市場中，即便在結果公布前一個月，預測準確率也超過 90%。甚至存在一個奇怪的現象：一個月前的預測準確率高於到期前一天。

為何？長期市場往往包含大量實際上「不可能」的結果。對於任何關注市場的人來說，這些極端情況幾乎是免費的收益，因此會被迅速定價剔除。

隨著結果公布日期臨近，剩餘的開放市場往往是真正難以預測的事件：勢均力敵的選舉、不確定的法律裁決、複雜的地緣政治事件 —— 這些事件在最後 24 小時內都可能出現結果反轉。

換句話說，長期市場受益於大量顯而易見的真相，而短期市場則集中於不確定性事件。儘管如此，該系統在到期前一天的準確率仍接近 90%，並在最後幾小時隨著資金湧入正確一方，準確率提升至 95% 左右。

你可以不喜歡預測市場，稱其為投機行為，但你無法忽視它傳遞的信號：激勵機制正在改變結果，金錢讓預測市場更接近真相。

這無關道德，無關精神層面，而是經濟層面的必然。

這一過程並非發生在智庫或對沖基金內部，而是在向任何擁有筆記型電腦和少量資金的人開放的市場中進行。探尋真相不再是享有聲望的機構的專屬權利，而是由數百萬普通人共同參與 —— 他們因有經濟激勵而力求準確。

準確性並非來自權威的授予，而是源於數百萬個體的努力驗證，每個人都投入了實際利益。

未來：真相作為交易商品

我們不必自欺欺人。

預測市場並不能給我們帶來一個美好而烏托邦式的未來，在那裡謊言消失，真理被奉為圭臬。它會帶來一個更奇特的世界：真相，或者至少是我們對真相的最佳逼近，將成為一種可交易的商品。

虛假資訊仍會光速傳播，但不會再毫無代價。如今，每一個敘事都必須經受一群投機者的檢驗 —— 如果敘事是虛假的，這些人會因經濟激勵而全力揭穿它。

在現代歷史的大部分時間裡，「真相」是大型機構能一本正經宣稱的任何內容：政府、媒體、央行、評級機構。而現在，一群匿名交易者和擁有筆記型電腦與少量資金的普通投機者，能夠在任何官方聲明發布前很久，就改變總統卸任或戰爭升級的隱含機率。

你不必將 Polymarket 奉為神明般的權威，但忽視它則顯得天真。它是世界判斷「何為真實」的新層面，由那些有實際利益可失去的人持續更新。

這一切背後是同樣古老的力量：金錢作為人類努力的導向系統。當一個人掌握了自己堅信正確的資訊，且有一個流動性充足的市場可以表達這種信念時，他不會寫一篇文章，而是會進行交易。

他們會在信念和資金允許的範圍內盡可能推動價格變動，直到不再有價差優勢。這個過程混亂、貪婪、分佈不均，但在邊際上，它讓真相的輪廓更加清晰。

那麼，核心啟示是什麼？

在一個從選舉到疫情再到不明飛行物聽證會都能被定價的世界裡，有趣的問題不再是「我相信什麼？」，而是「當金錢而非意義成為真相的過濾器時，我們正在構建一個怎樣的世界？」